罗文全:与王怡老师谈“暴民”

中午和王先生聊天时随便提到的,补充了下,发了个邮件继续聊。
中午上课前听见您说中国民众在国内的事务比如许霆案表现了朴素的正义观,虽然有些并不是这样理性,但总的来说是正面的,而国际外交事务上,则相反,并用了暴民形容。

您其实比我更清楚这段时间以来的对外“民愤”是多种因素的激发,仇恨的意识形态教育,封闭的信息言论环境,真实的言论空间的狭窄,将生活中的压抑在义愤中宣泄,中 共刻意的歪曲西方媒体的报道,因中 共的禁止采访而造成的某些西方媒体因价值的偏差而造成的错误报道。

这其中的复杂,不是单单以暴民二字就能表述的。专 制容易产生暴民,专 制者将其自身的种种丑恶经过灌输性的手段而植入民众的心底,而民众在现实的生活中会不经意的染了专制的气息。

去年当我看到台湾倒扁的百万队伍整齐有序的表达意见,以自我的克制来渴望变革,以和平的方式来变现自由的时刻,并没有发生有些西方国家在普通的足球比赛都偶尔发生的骚 乱的时候,我真正的理解了到了现实的民主和自由的精髓,我觉得破除“暴民”产生的土壤才是解决所谓的“暴民”的关键,只有更自由更民主的环境才能有更理性更克制更健全的民众。

而这一切需要各个阶层的共同努力,如果说知识分子在其中的责任更大的话,我想是知识分子的言说要更理性,更平和,我隐约记得胡适在抗日战争爆发之前的盲目言战的非理性环境中并没有对现实绝望而说出“暴民”这样的词语,而是以宽容的心态面对,依然坚持理性的言说,在其政论集中没有任何对民众的朴素情感的嘲笑和戏谑,如果说台湾的自由和民主有所谓的自由主义的历史延续的话,我想正是因胡适这样平和而坚持的智者的理性言说。

您评论自己的《美得惊动了中央》说“....但字里行间的讥诮尖刻,也流露出内心的苦毒怨恨,并多多多少有一种在独裁者面前自以为义的骄傲感。”并且还说“今日,我更加盼望民间的爱、民间的信仰、民间的怜悯,民间的一个关乎制度更关乎灵魂的理想,可以惊动中央。”

我看到您转的“愤青六级考试试题”,丝毫没有觉得这会有助于纠正所谓的暴民的偏狭思维,而只会让他们觉得出题人的自我道德的清高和高高在上的嘲讽。您的“七大违章建筑”和“如何识别一个专制政权”是对意识形态体系的讽刺,但这题恐怕是对被专制者所侮辱和损害的人的进一步的侮辱和损害。


民众当然需要批评,没有任何人和群体能豁免于批评,但理性的批评于嘲笑和戏谑是完全不同的。而且我个人觉得提供全面而真实的而不是中共刻意筛选和歪曲的西方媒体的报道比简单的批评民众要有价值得多。比如达 赖没提独立和反对奥运,而官方强加这样的言论在他身上,信息封锁情况下的普通民众需要的是信息,而不是知识分子的戏谑。
从某种意义上我觉得不管是对国内问题还是国外问题民众表现的情感斗值得肯定,问题在于他们的情感依据的信息因压制和歪曲而产生的变形才是关键。

推荐一些我看到有价值的信息供您参考,也许您可能已经看过了。

羽良:社会运动总是对威权体制的一种伤害 http://www.bullog.cn/blogs/priestliu/archives/125999.aspx 究竟是谁在“辱华”http://god.iamgfwed.cn/archives/631395
CNN 到底是如何裁剪图片的http://blog.wangjunyu.net/990

回应批评 CNN强调报导西 藏事件并无偏袒https://docs.google.com/View?docid=dggh5mp6_81d762g3f4
Trashing the Beijing Road(经济学人驻北京记者3月19号发表)http://www.economist.com/world/asia/displaystory.cfm?story_id=10875823


一些幼稚的想法,让您见笑了。



刘宇翔 2008-04-22 21:41 说得中肯,平等对待任何人,是我们应有的言说风度。
冒昧说一句:王老师自从信教后,作品远不如以前了,而且他在XZ问题上的观点太过于书生气

罗文全 回复刘宇翔:貌似他没直接说到西 藏问题,星期五上课问下他再写篇回复你。我个人觉得西 藏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真实的信息,各方面的信息都有问题,所以基本上是自说自话。
刘宇翔 发站内信 回复 2008-04-22 21:51 回复罗文全:我是以前读他的一篇文章了解到的,好像是书评。 XZ的问题远远不是今天爆发的“新闻门”事件那么简单,其中更多的是宗教、民族、吏治等现实问题,直说了太敏感,老衲就低调了。不过,从那篇文章中,我倒是看出了王老师太过于纠执于理念,不理会现实有多么复杂。这,或许是他这代启蒙者最大的缺点吧。

刘宇翔 回复 2008-04-22 22:00 补充一点:此次很多伪自由民主人士的拙劣表演和一些公共知识分子不看时机发表的言论也实在够失策的,这使得年轻一代很多人从情感上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上,这给中国的民间启蒙运动带来了近乎灾难性的后果。
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子,不了解这片国土上绝大多数人的真实需求,只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要指点迷津,殊不知到,这种将可以团结的年轻一代指斥的做法,只会使得“启蒙”成了空谈,因为没有“民族主义”的“自由主义”是伪国际主义,这一套,在这个饱经侵略的国家,是最被忌讳的。 再补充一点,这次很多伪自由主义者动辄将国内外的华人都称为“拳匪”,那样只会做会失去更多的人心。

央迈勇 2008-04-22 22:08 回复刘宇翔:我觉得所谓的暴力不是什么少数民族专利,汉族也可能暴力,而且有时候控制不好更吓人

刘宇翔2008-04-22 22:11 回复央迈勇:高压突然解禁后,最有可能爆发暴力冲突。《黄祸》就曾描述过这样的惨景。

铁甲尚在 2008-04-22 22:33 回复刘宇翔:对,没有“民族主义”的“自由主义”是不可能的,也不符合实际~~

刘宇翔 2008-04-22 22:41 回复铁甲尚在:这个概念,耶尔.塔米尔已经明晰过,遗憾的是国内好像还没出版此书?即使大家没看过此书,只要了解中国近代史就知道,争民主、自由其实和民族主义并不矛盾。中国是个没有宗教的国家,但有准信仰,通常以亚文化形态存在,它就是在宗族制基础上逐渐形成的民族主义,大一统思想和祖先崇拜就是它的产物,这和西方语境下的民族主义不同。
更何况,民族主义的概念本来就极其混乱,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公认的定义,某些伪自由主义者完全不懂中国、西方历史就信口开河。我建议他们从欧洲史开始读起,要么读读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想象的共同体》也行。

铁甲尚在 2008-04-22 22:54 回复刘宇翔:那本书有,叫《自由主义的民族主义》!我还没买~~~有点贵!!

刘宇翔 2008-04-22 22:58 回复铁甲尚在:原来如此,看来老衲要去书店看看咯~~~

付久 2008-04-22 23:45 回复刘宇翔:支持你d观点,有些人可能太善良,太书生,太天真。包括某些伪自由主义。

时晋 回复刘宇翔:我觉得大家其实不是在担忧民族主义,而是警惕某种被煽动起来的民族情绪(虽然有时用了民族主义这个词来指代),这种警惕也不是完全无来由的,左派思潮最近几年的大范围回潮,跟99年炸馆和01年的撞机事件后的对美国的新一波抵触情绪恐怕是有着直接关联,现在的情况和结果也许比99年和01年更糟糕,虽然不像前两次是物理上的冲突和对抗,但这次是从根本上把一些制度性的东西(比如新闻自由)直接牵扯进来了,这对人的心理影响恐怕更会更深刻,我个人是觉得这段时间的爱国情绪,宁可泼冷水降温,也比任其发展要好;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确实是可以相容甚至相互促进的,这一点我完全同意,但问题是现在中国社会恰恰是对自由主义取向的转轨过程本身充满分歧和异见,在这样的时候,放任民族主义(甚至是排外的民族情绪的高涨)会不会是像已经重复过多次的历史那样,又来一次左派思想和民族主义的联盟。 中国如果有又一波民族主义兴起的话,在塑造“我们”的形象和话语的时候,必然要回答和界定与之相对的“他者”的内容和范围,现在谁敢保证说,我们的民族主义者不会把与“西方”相联系的一切制度和理念都划入到“他者”的范畴,甘阳不就是已经把民主自由贬为“美国式的生活方式”吗,这还仅仅是学术范围内的讨论,如果发展到整个社会思潮,恐怕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把现在的抗议和抵制比称为拳匪未必妥当,但我觉得确实到了需要冷处理的时候了,民族主义这把双刃剑,宁可让其封存,也不可冒为左派所用的风险。

刘宇翔 回复时晋:时兄的忧虑是对的,我也很担心极左势力借民间的悲情获得话语权和权柄,也担心民间自发孕育的民族主义演变成“官方的民族主义”甚至堕落成“民粹主义”。只是,我不得不说,时兄你开的药方考虑得不周全。
咱们就撇开国际政治不说,单就国内而言,自由主义的胜利也不需要排斥民族主义,不需要建立在战胜民族主义之上,相反,就中国的现状而言,民间孕育的带有欧洲“第二波”性质的民族主义并不是自由主义的敌人,而是“战友”,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暴政。自由主义与暴政的敌对就不用解释了,而我语境中民族主义(中国民间的民族主义更多的是带有“第二波”性质的)就是要诉求民族共同体的利益,而现在暴政正危害着共同体的利益,要是国民意识到这点,那么现在对国外某些势力的压力将来就很可能转变成推动推翻暴政的动力,因为他们会意识到在政府之上还有更高的民族共同体,而这也是欧洲推翻教权、皇权建立近代民族国家的动力。
同样,在中国,民族主义者要是能和自由主义者撇开成见,共同面对同一个敌人,才是最理性的选择,否则像现在这样,自由主义者嘲讽民族主义者,政府试图将自发的民族主义掌控为“官方的民族主义”,挑拨民间思想界,拉一派打一派,当政府利用完民主主义者之后,必然会收拾自由主义者,到时候,就没有人支援他们了,将来大家能合作的可能性也将很低。政府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需要知道,在中国,至1840年起的历史阴影在中国人心里可谓痛彻心肺,人们本能就对西方有种不信任感,同时中国古代的强盛也使得人们希望能重振辉煌,而正如亨廷顿认为的经济发展,人们的民族认同感就会增强,这三种思潮融合在一起就成了当下民族主义的温床。这是客观存在的,并不是泼冷水就能解决的,相反,泼冷水只会激化各方的矛盾,由潜在的“同志”变成“敌人”。我个人也不是说要“放任”,而是要撇开操作层面上的分歧谋求合作。说难听点——你要是不拉拢人家,要么“左派思想和民族主义联盟”就不足为奇,怪就只能怪一些自由主义者书生意气成不了大事。
中国的经济发展到现在,社会发育已经走上正轨,这时候的民族主义本质上已经不是多年前的了,而是国民对共同体的一种感情,要是一想到民族主义就往“义和团”上靠,那么老衲不得不说一些人的眼光太短浅。难怪每次运动都得不到民众的支持和同情。
最后,我想指出——对政府而言,民族主义也是双刃剑,要是被它利用就能维护它的统治,要是民族主义能和自由主义结合,那么就能动摇暴政。以其“封存”不如争取,再说了它是我们能“封存”的吗?你拿什么封存人们发自心底的情感诉求?
补充一点,在中国,无论是自由主义者还是民族主义者,还是像我这样的逍遥派都是政府的棋子,一群棋子互相内讧有意思吗?只会让别人各个击破,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刘宇翔 回复时晋:再补充一点:无论是自由民主者还是真正的民族主义者,大家都希望能为共同体谋福祉,其实都是一个战壕上的。但现在呢?一些伪自由主义者还有脑子简单的知识分子脱离中国现状,空谈“自由、民主”,根本得不到普通民众的支持。而民族主义者又缺少“内争民权”、构建现代国家学说的能力,没有解决未来政治问题的能力 。我说难听一点——不为共同体谋福祉的“自由民主”算哪门子的“自由、民主”?不争取民众又哪来成功?难道天天高谈阔论,民众就像宗教信徒一样死心塌地跟随那些知识分子了?
两者合作是最优选择,而不是搞起内讧来,让敌人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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